苏小小是六朝南齐(公元479-502年)时的钱塘(今杭州)名妓。她出生于之家,所以从小就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去世后,门庭冷落,苏小小更是缺乏照顾,只有在各位姨娘,也就是她母亲以前的同行姐妹之间长大。
不过,或许是住在西泠桥畔的缘故,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地灵人杰,苏小小从小受到西湖山水的滋养,不仅姿容如画,而且心灵聪慧。
到十二三岁时,已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到了十四五岁,更是美貌绝伦,远望如晓风杨柳,近看似出水芙蓉。更为令人惊叹的是,尽管她从来就没有从师求学,但却出口成章,仿佛天生就是一位诗人。
那时的西湖虽然已是天然美景,但还没有多少人工点缀。道路迂回,游览较为辛苦。从西泠往东边走,过了孤山,到了断桥便没有路了,要想到湖心去,必须坐船;从西泠往西边走,一带松杉,透透迤迤,转至南山,沿湖不下一二十里路程,步行非常劳累。
苏小小年龄虽然不大,但却聪明过人。她想:“男子往来,可以骑马,我一个少年女子,三寸金莲,不能骑马,又不便行走,怎么办呢?”她终于想出了办法,找人造了一辆小车来乘坐,车厢四壁用油彩涂饰,周围垂着帷幔,命名为油壁车。有了油壁车后,苏小小叫人推着,傍山沿湖游玩,自由自在。
人们看见都觉得诧异,纷纷议论道:“这个女子是谁呢?若是大户人家的闺秀,怎么没有仆从相随,让她随意出头露面,独自坐在车中任人观看?若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毕竟有些羞涩畏缩,怎么可能有如此天仙般的模样和旁若无人的仪态呢?”久而久之,有心的人终于打听到她的出身,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一些豪门公子便想打她的主意,纷纷托人来说,愿意用重金聘她去做姬妾。苏小小一概推辞。
有一个姓贾的姨娘来劝她说:“姑娘不要错了主意。一个妓家女子,嫁到富贵人家去,就是做姬做妾,也总比在妓院里送旧迎新,勉强为欢要好。况且,以姑娘的才貌,嫁到哪家去,主人也会把你藏之金屋,倍加宠爱的。”苏小小听后说:“姨娘的话都是为甥女好。但甥女却天生有一癖好,偏爱西湖山水。若嫁于富贵人家,好比进人樊笼,只有坐井观天,却不能遨游于山水之间。
何况,富贵贫贱,都是命中注定。若命中注定有金屋之福,就绝不会生于娟妓之家;既生于娼妓之家,就应该知道没有金屋之命。倘若勉强进人富贵之门,即便主妇不是像河东狮子一样的悍妇,也会遭到三五个姬妾之间的嫉妒。
况且,富贵华,未必长久,往往是人身易,出头难。倒不如在妓院里做一个出类拔萃的佳人,胜过在富贵之家做一个随行逐队的姬妾。男女的志向如此,不知姨娘以为如何?”贾娥娘听小小这一说,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别人都认为青楼是罪之地,原来姑娘倒看清了人情世故,反而以青楼为海士。既然如此,姨娘也就不用多说什么了。”一天,苏小小乘着油壁车,沿湖堤一带赏玩山光水影,偶然遇到一个少年郎君。那郎君骑着一匹马,金鞍玉,从断桥湾里出来,猛然看见苏小小坐在油壁车中,花容月貌,就像天仙一般,不由得大吃一惊。
感叹道:“尘世间竟有如此风流标致的女子!”不禁勒住马,跟在苏小小的车旁,或左或右地再三顾盼。苏小小看见那郎君年少俊雅,也不免心有所动,便并不避忌,任他顾盼。
而且,马在车的左边,苏小小也往左边看;马在车的右边,苏小小也往右边看。只是车马都在行走,彼此不便说话罢了。
就这样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地走了一会儿,苏小小灵机一动,口吟四句说:“妾乘油壁车,郎乘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吟罢,便叫推车人驱车而去。少年郎君听到苏小小所吟,真是又惊又喜。
原来,这少年姓阮名郁,不是别人,而是当朝宰相阮道的公子。阮郁奉父亲之命到浙江办事,早就听说西湖之美,所以乘马来游。
想不到在这天堂般的美景中见到天仙样的美人,怎能不惊喜万分?尤其是苏小小临去时吟出“何处结同心”之句,更是勾住了他的魂,使他决心到那“西泠松柏下”去寻访美人的踪迹。
回到住所,阮郁便向人打听那女子的情况。
有人告诉他说:“她是妓家的苏小小,年龄才十五岁,但已很有名声。本城的富豪公子都思慕她的美色,但她年纪尚小,性情又执拗,一时之间,恐怕不会让人攀折。”阮郁听后想道:“既是妓家,便不妨求见,即便不能攀折,能够在这样的名花身旁流连,也是人生一大乐事。”第二天一早,阮郁便准备了厚礼,叫随身仆从捧着,自己仍骑了青骢马,绕着西北湖堤,朝着那松柏葱郁处,直走到西泠桥边才下马。
到了门前,只见花遮柳护,异常清幽。院郁恐怕有所唐突,不敢随意敲门,只是在门前徘徊。
恰好贾姨娘从里面开门出来,看见阮郁,便问道:“官人到此有什么事吗?”阮郁行礼说:“晚辈昨日在湖堤有幸遇见一位美人,蒙美人垂青,临行时赠诗一首,指明西泠之路。今日特备薄礼前来拜访。”贾姨娘说:“官人既要见舍甥女,为何不叩门,却在此徘徊?”阮郁听说她是美人的姨娘,连忙又作一揖说:“只因晚辈初来乍到,无人传递消息,所以在此徘徊,以俟机缘。现在幸遇姨娘,万望转达,晚辈定当报答。”贾姨娘说:“转达容易,但舍甥还是闺女,豆蔻年华,未必肯容人采摘,官人不要白费心思。”阮郁说:“只求一见,即为荣幸,岂敢有非分之想。姨娘请尽管放心。”贾姨娘笑道:“好一个怜香惜玉的情种,请等我去通报。”说罢转身进去。
过了一会儿,贾姨娘出来说:“舍甥女听说骑青骢马的官人来访,叫老身请官人里面坐。但舍甥女尚未起床,请官人不要见怪。”阮郁说:“既巳蒙美人准许登堂,则见仙姿有望,又怎么敢嫌迟呢?烦请姨娘再报,美人请尽管睡足。”说罢,跟着贾姨娘斜穿竹径,曲绕松廊,转入客堂。那客堂虽不是雕梁画栋,但却正对湖山,十分幽雅。
贾姨娘让阮郁在客堂坐下后便离去了。阮郁坐在客堂上,明知窗外湖山秀美,却像没有看见一样,一心都只在美人身上。
一会儿想:“美人此时起身了吧?”一会儿又想:“美人此时梳洗了吧?”正在东想西想,忽见两个侍儿,一个端着茶壶,一个捧着果盒,摆在临湖的一张长条桌上,请阮郁喝茶。
又对阮郁说:“姑娘此时妆束将完,我们去请来相会。”阮郁说:“难为你二位了,可以对姑娘说,不用急,我慢慢品茶等候。”那茶是西湖龙井,阮郁一口口品着,只觉得有美人的色香在内,喝下去心旷神怡。
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刚才的侍儿又捧着茶出来说:“姑娘出来了。”阮郁听说,连忙起身侧立,只闻得一阵香风,苏小小从绣帘中袅袅婷婷走出。阮郁看那美人,今日的妆束,又与昨日湖堤相遇时不同,早已被迷得神魂无主。
连忙叫人把礼物摆上,然后躬身行礼说:“昨日有幸,得遇姑娘仙驾;又蒙垂青,高吟同心之句。阮郁归去喜不能寐,因此不避唐突之嫌,聊备薄礼为敬。姑娘在上,请容阮郁一拜。”二人相互行礼,分东西方向而坐。
苏小小说:“男女相慕,自古而然。但恨春米及时,花还有待,徒辱郎君垂青。”阮郁说:“姑娘天姿国色,阮郁以一见为荣幸。玉尚璞含,珠犹内蕴,小子岂敢不知进退,更作偷窃之想?姑娘只營放心,阮郁喝完茶,即行告退。”小小听后大喜说:“君既然如此谅解,就是朝夕相对,也没有关系,又何必匆匆离去呢?”阮郁说:“姑娘不予责怪,阮郁便大胆流连半晌,饱餐秀色而归,使梦魂稍安,定当感恩不尽。”小小说:“贱妾蒲柳之姿,无秀可言,君这样说,未免使贱妾惭愧。”阮郁说:“白玉不知自洁,幽兰不知自芳。小弟却是饿心馋眼,一望而明。若再久坐,只怕姑娘的黛色容光,都被我偷去了。”小小笑道:“妾不自知,而君知道,可见君真是贱妾的知己了。且请君到松杉轩旁、妾卧楼之前的镜阁望湖光山色,君觉得如何?”阮郁说:“小子本来不敢入室打扰,既然姑娘有此盛情,我阮郁留一刻是一刻的福,何敢推辞!只是这些薄礼,还望姑娘笑纳。”苏小小说:“君以如此厚礼来为贱妾作声价,妾不敢不接受。”于是叫侍儿收下礼物,然后与阮郁一起转到镜阁上去坐。阮郁见那镜阁,造得十分幽雅,正当湖面开着一大圆窗,好比一轮明月。
两边一副对联写道:“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窗外悬着一匾,题“镜阁”二字。
阁下桃花、杨柳、丹桂、芙蓉,点缀得花花簇簇。在窗内望湖中景色,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阮郁见了,不禁神飞魄荡,赞美道:“西湖已是名胜,不料姑娘此阁,更是湖中仙宫!"苏小小说:“小小楼阁,并无雕饰,不过借山水为色罢了。”说话间,侍儿已捧出酒肴来,摆在临湖的窗前。
苏小小说:“薄酒一杯,不成敬意,还望君开怀畅饮。”阮郁原本只求一睹美人芳容为幸,现在得以进入内阁,并受到酒肴款待,真是大喜过望。才饮数杯,便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偷小小几眼,又四周浏览一番。
忽见墙壁上贴着一首诗,是小小自己所题,字迹秀丽,风韵独特。阮郁不禁念道:湖山曲里家家好,镜阁风情别有窝。
夜夜常留明月照,朝朝消受白云磨。
水痕不断秋容净,花影斜垂春色拖。
但怪眉梢兼眼角,临之不媚愧如何!
念完,阮郁惊喜地说:“姑娘佳作,真是才华卓绝。然而,姑娘之所以令人倾倒,正妙在眼角眉梢,怎么反而说自己不媚呢?这是太过于谦虚了,应该罚酒一杯。”说着给小小斟上满满一杯酒。
小小说:“贱妾过于谦虚,固然应该受君罚酒,君赞誉过头,难道就不该受贱妾罚酒一杯吗?”说着也斟酒一杯。
二人正在推让,贾姨娘忽然走了进来,拍手笑着说:“好呀,你二人竟然不用做媒了。”阮郁连忙起身对贾姨娘说:“男女虽然同饮,但仍是宾主往来。若红丝有幸,正要借助大媒,岂敢无礼。”说罢,大家都笑了起来。
苏小小请贾姨娘入座,三人又饮了半晌。
阮郁乘着酒兴说:“姨娘刚才说竟不用媒,倒像是以媒自居。但不知姨娘做媒的本事如何?”贾姨娘说:“官人不用担心,不管本事如何,天下总没有破亲的媒人。官人若不信,可满饮此杯,让老身当面试。”说罢,了满满一杯酒递给阮郁。
阮郁笑者接过酒说:“姨娘有此高情,莫说一杯,就是醉死,晚辈也甘心但烘礼未敬,怎么敢有劳姨娘面试呢?”贾娥娘也笑着说:“先试后敬,也不为晚。”阮郁大喜说:“既然如此,晚紧满饮此杯,请姨娘一试。”说罢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贾姨娘见阮郁爽快,也非常高兴,于是便对苏小小说:“贤甥女你是个聪明女子,有心做事,有眼识人,不是个随便让人公引便可以倾心的人。所以我做姨娘的,也就有话直说了。
大凡男女思慕,最难的是两心相印,每每有两心相印的,又受到这样那样的阻隔。现在阮官人青骢白面,贤甥女蛾眉皓齿,天赐良缘,使你们二人相逢。男欢女爱,情真意切。之所以不敢轻议姻缘,是因为贤甥女尚未成年。
不过,做姨娘的也仔细为你考虑过了,你今年已经十五岁,离二八之期不远。若一定要等到成年的时候,这个来求,那个来逼,怎么容得你再一个个断然拒绝?与其等到那时不得其人,不如早一日卿卿我我,温温软软,享受那怜香惜玉的甘甜。”苏小小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姨娘怎么如此直言,想来你自己也是过来人了吧。”苏小小听他们二人越说越起劲,便插言说:“上宾垂顾,当借西玲山水,聊劝薄酒,姨娘怎么一味求售脂粉,岂不是太俗气了吗?”贾姨娘听了,连忙点头说:“都是老身的不是,该罚该罚。”说罢,将阮郁所斟的酒一气喝下。
苏小小叫侍儿推开纱窗,请阮郁观看湖中风景。阮郁口中赞美湖景,眼睛却时时偷窥小小的风流调笑。已经有了八分酒意,尚舍不得告辞。无奈红日西沉,黄昏来临,阮郁只得起身谢别。
苏小小说:“本应留君再尽余欢,但恐怕北山松柏迷阻归途。倘若情有不忘,不妨再来。”阮郁说:“不知门在何方,就已思慕拜访;现在既已登堂,更加渴望入室。阮郁明日一定前来侍奉。”说罢,再三拜谢而去。
阮郁是当朝宰相的公子,轻财重色。第二天果然准备了千两银子的聘礼,百两银子的媒礼。问明了贾姨娘的住处,先到贾姨娘家送上媒礼,再求她去向苏小小纳聘。
贾姨娘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只略微推辞了两句,便收下说:“既承阮官人如此高情,舍甥女的事,都包在老身的身上了。”说罢,便叫阮郁的仆从捧着聘礼,随自己到苏小小家去。
见到小小,贾姨娘对她说:“千两银子,算是厚礼;宰相公子,算是贵人;翩翩少年,风流倜傥;皎皎多情,怜香惜玉。甥女接受如此的聘礼,也不辱没你从前的身价、日后的芳名。请你仔细考虑,不可错过。”苏小小说:“既然姨做谆谆劝勉,就按姨娘的意思办吧。”贾姨娘见小小应允了,满心欢喜,叫人收下鹏礼,便忙忙回家告诉阮郁。阮郁听说后,更是欢天喜地,与贾姨娘一起到苏家道谢。苏小置谷酒着款待。玩郁又叫仆从拿出一百两银子来,交给贾姨姐做花烛酒席的费用。
贾姚娘找人选择了黄道吉日,请了苏小小的各位姨娘和近邻,到了正日,张灯结彩,大摆筵席,笙籍鼓乐,好不热闹。
从亲邻离去后,阮郁和小小还在房中对饮,你看我如花,我看你似玉,左一杯,右一杯,延延捱捱。
阮郁见小小的延捱情态,别是一种娇羞,于是按捺不住,低声求小小说:“夜已深了,醉已极了,望姐姐垂情!"苏小小哪里肯听,大有坐以待旦的意思。亏得贾姨娘并未离开,这时走进房来,说道:“如此芳春良夜,怎么还坐在这里痴痴地饮酒?岂不令花烛笑人?”说罢叫侍儿将酒肴撤去,催促他二人解衣就寝。当此之际,小小也无可奈何,只得半推半就,让阮郁拥人罗帷。
直到第二天中午,两人才起床梳洗。贾姨娘进房来贺喜,阮郁又再三向她谢媒。自此以后,两人恩爱,如胶似漆。每天不是在画舫中饮酒,欣赏那湖心与柳岸的风光,就是一个乘油壁香车,一个骑青骢骏马,同去观望南高峰、北高峰的胜景。
就这样,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阮郁的父亲在京城有急事,派人来催促阮郁马上回去。两人正是形影不离的时候,哪里舍得分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哭了几日,干叮咛,万嘱咐,然后依依惜别。
阮郁离开后,苏小小情意难忘,闭门不出。然而,她的芳名原本已经惹人思慕,现在又受了宰相公子的千金相聘,更是身价倍增。那些富豪公子听说宰相公子离去的消息,都纷纷到西泠来重金相聘,希望苏小小接纳。
苏小小依然一概谢绝,叫人说自己到亲戚家养病去了。当然也有些精细少年,知道她并未生病,并打听到阮公子这段姻缘是贾姨娘撮合的,便暗暗备礼,也求贾姨娘为媒。
贾姨娘做媒既在行又有窍门,凡是人才俊雅,能中苏小小之意,又不吝挥酒,让她有油水可得的,她便应承下来,反之,则冷冷地推辞掉。而凡是应承下来的,她总有办法让苏小小接纳。
虽然被贾姨娘推辞掉的人很多,但应承下来的也不少。这样一来,西泠的车马便往来不断。
不过,苏小小仍然是性情如故,我行我素。她若役兴致时,谁也不敢强行要她接纳,到她高兴时,人们又才踊跃相追。妙就妙在,她在冷淡中偶尔谈吐一言,或不经意的一个流盼,也能够令追随者销魂,只感到她多情,而绝不觉得她简慢。
所以,越是这样,她的身价反而越来越高,交游也越来越广。追随者或爱她风流,或怜她娇小,或慕她多才,或喜她调笑,真是人人赞美,处处颂扬。而她也是只知有风流之乐,不知有拂逆之苦,春花秋月消受无穷。
更保持了她自己的癖好:纵情西湖山水。只要一有空闲,她便乘着油壁香车,去寻找那山水幽奇,越是人迹不到之处,越是她寄情的地方。
有一天,苏小小游到烟霞岩畔的石屋山中。那时正是交秋的天气,白云低垂,红叶满山,小小觉得风景可爱,便停下车儿,细细赏玩。
忽然见对面旧庙前,有一个中年书生在那里闲步,神态虽然落寞寡欢,仪表却是有些不凡。那人见小小停车,正要上前问讯,走了三四步,却又止步不前。
苏小小见他这般模样,知道他踌躇不前,是因为贫寒的缘故。所以便轻移金莲,主动迎了上去,对他说:“贱妾是钱塘苏小小,虽然微贱,但却颇识英雄。先生为何踌躇不前呢?”那书生听了小小的话,不胜惊喜地说:“果然是苏芳卿!在下闻名已久,只恨无缘相识。今日有幸相逢,本想上前攀谈,又恐怕芳卿平时结交的都是王孙公子,未必肯与贫寒书生交谈,所以进而复退。想不到芳卿主动上前下问,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苏小小说:“人们只知道我的脂粉虚名,不知道我还有识人的本领。今日见先生仪表不凡,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想借先生的功名,为我验证。”书生说:“在下孑然一身,饥寒交迫,功名二字从何说起?芳卿千万不要看错了人。”苏小小说:“当此南北分疆的时代,国家急需贤才。不过,功名虽有,都在帝都王宫,要人去取。先生隐居在这荒山破庙之中,功名当然不会自己来到。”书生听苏小小说得透彻,不禁伤心大叫说:“苍天,苍天!你既护佑众生,为何独独不护佑我鲍仁?使我有用武之地呢?”苏小小说:“听先生自道尊名,一定是鲍先生了。鲍先生不要怪我直言,在我看来,不是上天不护佑先生,恐怕是先生自己努力不够吧。”鲍仁听了,跺跺脚说:“芳卿对我的指责,未尝没有道理,只是帝都王官,不远千里,在下空腹空冀,连行李也没有,怎么能够前往呢?”苏小小说:“先生若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本领,我苏小小一个风月中人也没有办法。若只是行李旅费,不过百两银子,贱妾尚可效力。”鲍仁听苏小小这样说,真是又惊又喜,说道:“芳卿为何对在下交浅而言深,如此看顾呢?”苏小小说:“一见而肝胆相倾,可见并非交浅;百两银子不过小惠,不足言深。所以,先生不必奇怪。”鲍仁说:“只怕鲍仁才疏学浅,辜负芳卿看重,那又怎么好呢?”苏小小说:“若不以妓家为嫌,敢请先生到寒门一叙。”鲍仁说:“芳卿仙子姿质,所居即为仙官,贫土岂敢造次相访。但既蒙芳卿所招,贫士求之不得,深感荣幸。请芳卿香车先行,在下随后便到。”苏小小说:“陌路相逢,还望先生不要因陌路而失约。”鲍仁回答说:“知己一言,岂敢自弃。”说罢,便前后而行。
苏小小到家,早有许多富家子弟,或亲自等在门口,或派人来接。一见苏小小回来,便你请我邀,闹闹嚷嚷。
苏小小一概推辞说:“今天我已自己做主人,请了一位贵客上门,会儿就到。各位明天再说吧。”众人哪里肯就这样离去,只是一味请求。苏小小便不理他们,进门吩咐人准备酒肴,等候鲍先生来到。
不一会儿,鲍仁到了,见门前纷纷攘攘,即便是奴仆之辈,也都穿得华丽,而自己草鞋布袍,怎么好意思上门呢?于是踌躇不前。
谁知苏小小早已派了随车的童儿在门前恭候,一见鲍先生来了,便推开众人,直请他到镜阁中去。
小小在镜阁前相迎,说道“山路崎岖,烦劳先生步行,内心很是不安。”鲍仁说:“芳卿珠玉之堂,寒土路坐,很不适宜。”小小说:“过眼烟花,岂敢衣貌取人。”鲍仁说:“干秋义侠,谁知反在闺帷。”正说者,侍儿已送上酒看,二人对饮。不一会儿,外面又有邀请小小的人来催。小小虽毫不在意,鲍仁听了,心中却觉得不安。
于是辞谢说:“芳卿之情,鲍仁已透骨入髓。与芳卿共饮,通宵达旦,鲍仁也不会嫌长。只恨此时此际,鲍仁眉低气短,难以畅开襟怀,在费芳卿一片真情,并惹人憎嫌。倒不如领惠而行,直接痛快。留下不尽之意,以待来日。不知芳卿以为如何?”苏小小说:“先生堂堂国士,志不在儿女私情,既要行,我不敢强留。”于是叫人取出两封白银,送给鲍仁,说道:“百两银子聊助行程,静听先生佳音。”鲍仁收下银子,上前作揖说:“芳卿之情,深于潭水,非言语所能表达,鲍仁只有铭刻在心。”说罢,便告辞要走。
小小亲自送到门口而别。苏小小送别鲍仁,这才回过头来理会众人。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背地里多有怨言,但一见小小走到面前,不用三言两语、一颦一笑,又满座欢笑如故。
对苏小小来说,真是纵情谈笑,到处皆著芳香;任性去来,无不传为艳异。从十五岁到二十岁,这四五年间,苏小小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尽享青楼繁华,遍交天下名流。
那些王公贵人,爱她美,怜她娇,便把她待若上宾,倒是苦了人家的姬妾,貌非不美,言非不恭,反而沦为下贱,更无自由。不像苏小小。
若是哪位王公贵人情稍不浓,意略不密,便离去有如过客,自由自在。
所以,小小真是实现了她当初对贾姨娘所说的话:“在妓院里做一个出类拔萃的佳人,胜过在富贵之家做一个随行逐队的姬妾。”就是贾姨娘,这些年来替那些王公贵人殷勤奔走,媒礼不薄,也挣下了一份家业。
她称美小小说:“甥女真是性情高邈,当初对我谈起做的见解,做姨娘的,还以为是一时的戏言。到了今天,才知道甥女有如此捉月拿云的才能,游戏花柳,真是青楼罕见的人杰。”苏小小听了,只是付之一笑罢了。
一天,朝廷派出的观察使孟浪路过钱塘。那孟浪身居观察使的要职,有考察州县官吏政绩的权力,所以,州县的官吏都很怕他。
孟浪久闻苏小小的名声,这次正好路过钱塘,便想见识见识。他以游湖为名,叫地方官准备了大楼船一只,在上面备下酒席,邀请了宾客,便派随从去西泠叫苏小小来佐酒。
在他看来,一个,必然是随叫随到。殊不知,他的随从到西泠时,苏家的老妈子回答道:“我家姑娘昨天被人再三请到西溪看梅去了,恐怕要明天才会回来。你是哪位官人家?若要请我家姑娘吃酒,可留下帖子。”随从说:“谁有帖子请她,是孟观察使叫她去佐酒。”老妈子说:“我家姑娘从来不晓得‘做’什么‘酒’。既要‘做酒’何不到酒肆中去找一个?”随从哭笑不得,只好回去照实向孟浪报告。
孟浪心想:“她既然是个名妓,哪里有闲着的道理?可能确实不在家。”便对随从说:“既然明天回来,那就叫她明天一定来伺候。”随从领命,不敢有误,第二天一早便去苏家,苏家连门都还没有开,只得走了回来。
第二次再去时,苏家老妈子回答说:“刚才有信,说是今天要回。只是不可能这样早,起码也要中午以后。”随从午后再去,还是没有回来。随从不敢误事,坐在门前等候,直等到日落西沉,黄昏到来,也不见人影。没有接到人,随从不敢回去复命,只好傻等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才看见两三个灯笼、七八个仆从,簇拥着一辆香车儿沿湖而来。到门前下车时,随从连忙迎上去,却见苏小小已醉得酣酣大睡,两三个侍儿一齐搀扶着进去了。
随从见此情景,只得回去报告。孟浪问:“真是醉了吗?”随从说:“小人亲眼看见的,几个Y环都搀扶不动,实在是醉得厉害。”孟浪说:“既然如此,就再饶她一次,要是明天再左推右托,必定严惩不贷。”第三天,随从一大早又去,侍儿回答说:“姑娘还睡着未醒,谁敢去惊动她?”随从说:“你快去告诉她,这孟爷是朝廷的观察使,官大着呢。一连叫了三天,若再不去,他性子一急起来,恐怕会惹出事来!”侍儿笑笑说:“有什么事?无非是说声去迟了,罚酒两杯罢了。”随从不耐烦起来,回到船中报告说:“那娼妓睡着不肯起来,全不把观察使放在心上。”孟浪听了,物然大怒,说道:“一个娼妓,怎敢如此放肆!必须要拿她来羞一番才解我心头之恨。”又想道:“我派人去捉她,她不知道我是谁,还不一定害怕。必须要当地的县官派人去捉,她才晓得厉害。”于是叫随从去通知钱塘县官。
钱塘县官听说后,大吃一惊,想道:“这孟观察是当朝权贵,性情又专横,若有得罪,一定要惹祸。”于是派人悄悄告诉苏小小,叫她赶快去求几位达官显贵说情,自己再青衣蓬首前去请罪,不然的话,将有大祸临头。
侍儿把县官的话告诉小小,小小听了,依然只管睡,不予理睬。
倒是贾姨娘听说后着急起来,走到小小床前,说道:“这姓孟的,人人都说他性情专横,权势又重。你一定要快快起来打点,不要被他羞辱一场,有损芳名。”苏小小说:“姨娘不必着急,他这两三天请我不去,所以装腔作势。我不过勉强去一趟便罢了。何必去打点什么呢?”贾姨娘说:“据县官派人来说,连官府也怕这姓孟的三分,所以叫你请几位达官显贵先去说情,然后你才可以去请罪。不然的话一定要惹出大祸来。”苏小小见姨娘着急得很,只好起身,笑着说:“花柳中的一时喜怒,有什么大祸?甥女只不过疲倦贪眠罢了,姨娘怎么这样胆小,只管催促!"一边说一边穿了衣服,慢慢地走到镜台前去化妆。
贾姨娘说:“你现在是去请罪,不是去请酒,只需穿青衣旧袄,还化什么妆?”小小又笑道:“装饰是恭敬之仪,恭敬而请,有罪自消。怎么反倒要青衣旧袄,蓬头垢面,自己轻贱起来?”于是不听贾姨娘的劝告,梳云弄月,装饰得如画如描。略吃了些早点,便乘了油壁香车到湖船去,叫人传达。
这时孟浪正邀请了一些宾客在船上饮酒赏梅,忽然听说苏小小来了,他心头暗喜,嘴上却问道:“是她自己来的还是县府捉来的?”手下人报告说:“是她自己来的。”孟浪说:“既然是自己来的,姑且叫她进来见我。”一面吩咐,面坐得高高的,以便作威作福。不一会儿,孟浪只觉得人还没到面前,自己的鼻孔中就已经闻到了隐隐的麝兰香味,将他的怒气先消去了一半。
到人进来时,盂浪突然望见一个仙子临凡,一身的袅娜满面的容光,令人应接不暇。孟浪正值壮年,好心颇盛,见了如此的美人恨不得立即吞人口去。
苏小小不慌不忙,走到面前,也不屈膝,只是深深拜说:“贱妾苏小小,愿观察使万福。”孟观察这时心已软了,但嘴上却装出硬的样子,问道:“我叫了你三天,你竟抗拒不来,可知罪吗?”小小回答说:“若说居官大法,贱妾与观察使有天渊之隔,如何敢抗拒?如果说到名公巨卿,行春遣兴,贱妾来迟去慢,这些风花雪月之罪,妾处烟花不能自主,所以年年、月月、天天,都不能免,贱妾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一一补偿,又怎么会独独得罪观察使一人呢?还望观察使开恩谅解。”孟观察说:“就算你说得有理,但你今天来到,是求生,还是求死呢?”小小回答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所以都在观察使的爱恶之中,贱妾又怎么能够自定呢?”小小所引的,是《孟子》里面的名句,用在这里,真是巧妙贴切极了。
所以,孟观察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风流聪慧,果然名不虚传!但这只是口舌之辩,不算实学。你若再能赋诗可观,本官不但不加罪,还要优待。”小小请他出题,孟观察指着花瓶内的梅花说:“今天赏梅,就以梅为题。”小小听了,不假思索,便信口吟道: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
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盂观察听了,知道她诗里正暗指着眼前的事,不卑不亢,因此欢喜得眉开眼笑,走下座位来,牵着小小的手说:“原来芳卿真是女中才子,本官失敬了!”于是请小小人座。小小说:“贱妾并无才能,只不过情词曲折,偶然会得观察使之意罢了。”孟观察说:“情词会意,就是才子也是难的。”便携了小小的手,与他一起坐在上面。饮酒之间,小小左顾右盼,诙谐谈笑,引得满座笑声不断。
观察使酒至半酣,神飞魄荡,想留小小在船中过夜,又恐怕传出去对自己做官的名声不利。于是派人送小小回家,自己却暗暗与小小约下,到夜静时再悄悄乘小船到镜阁下与小小相会。一连三夜,大快其心。临行时赠了小小千两银子,然后离去。
孟观察使离开后,贾姨娘不解地问:“这观察使接你不去,叫县官派人来捉拿,何等威严。你去请罪,我还为你捏着一把汗。为何见了你,几句话就把他说得笑了起来?这是什么原因呢?”小小解释说:“姨娘有所不知,大凡想见我的人,都是思慕我的才貌之美。他之所以恼怒,也是因为不得见的缘故。一旦见到,又觉得的确有才有色,恼怒自然也就化为笑谈了。
所以甥女要装饰得可人而去,先安定他的思慕之心。若青衣旧袄、蓬头垢面而去,被他看得来不美不才,与他思慕的相去甚远,岂不是更增添他的恼怒?我拿定他是个色厉内佳之人,所以敢直接去见他而无所畏惧。”贾姨娘听了小小这番话,拍手笑道,“我也是做过半生的人什么进门诀、枕席上的诀、启发人钱钞的诀、死留不放的诀等等,也知道得不少,倒不知甥女还有这样多的秘诀。难怪得甥女要享有大名了。”苏小小也笑道:“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人情如此罢了。”自从有了孟观察使这件事后,苏小小的名声更加远扬,人们都纷纷说她不仅美貌有才,而且应变自如。
但小小自己却暗暗想道:“我做了这几年,富贵繁荣无不尽享,风流滋味无不遍尝,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的轻贱,也算是非常幸运的了。现在应该趁着车马未稀,早早寻个清净的地方归去。”主意已定,小小便恹恹托病,淡淡辞人。所谓蜂蝶仍忙,而花枝已不知处;楼台还在,而歌舞悄不闻声。苏小小就这样逐渐淡出青楼,而隐迹于湖光山中。
夏日里的一天,小小看荷花回来,受了些暑热,到夜晚在露台上乘凉,又受了风寒,因此染病而卧床不起。
医生诊断,说是风热两感,凶多吉少。
贾姨娘见小小病情沉重,心中十分着急,含着泪水对小小说:“你年纪轻轻,有如此大名,正好快活受用。奈何上天不仁,降此重疾!"小小说:“姨娘不要错怪了天,这不是上天不仁,而正是上天仁慈周全我。姨娘想想看,甥女一个弱女子,之所以能够与鸿儒巨卿诙谐谈笑,得此大名,不过是因为有少年美色罢了。
人的颜色,妙在青春,青春一过,便免不了逐渐衰败,衰败则遭人厌弃。一旦遭人厌弃,以前的芳名也就随之扫地。对我来说,青春也不过再有五年十年而已。
五年十年,转眼即逝。不如趁此青春尚存,众人垂诞刮目之时,萎芳香于一旦,谢尘世于片时,使灼灼红颜,不至出白头之丑,累累黄土,尚动人青鬓之思。所谓失者片时,得者千古。所以,姨娘应当为甥女高兴,而不应当为甥女悲伤啊。”贾姨娘哭道:“说是这样说,算是这样算,但人生难得,就是饥寒交迫也要苟延生命,何况你是锦绣中人。一旦捐弃,让人怎么能够割舍?甥女还需保重才是。”小小似听非听,不再言语。
过了几天,贾姨娘见她的病情日益严重,便问道:“你交广情多,可有什么未了而需要致意的?后事从丰从俭,也望告知。”小小听罢,勉强说道:“交若浮云,情如流水;随有随无,忽生忽灭。有什么不了而需要致意的呢?至于后事,盖棺以后,我即物化形消,丰俭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我生于西泠,死于西泠,若能埋骨于西泠,则不负我苏小小的山水之癖了。”说罢,奄然而逝。贾姨娘痛哭了一场,将小小收殓后停于中堂。小小留下许多银钱,贾姨娘想用在她的后事上,又恐怕人家说妓家无靠,哪来的这许多银子,惹人是非,因此犹豫不决。
就在这天,三四个青衣公差飞马前来,问道:“苏姑娘在家吗?若在家,可稍等半天;若不在家,可快快请回。我们滑州刺史鲍相公,立刻要来拜见。”贾姨娘听了,不禁哭了起来,说:“苏姑娘倒是在家,只可惜死了,不能接待。若是这位鲍相公要来追欢买笑,就叫他不要来了吧。”公差们听说,都吃了一惊,问道“听说苏姑娘只有二十来岁,怎么就死了呢?是真的吗?”贾姨娘说:“灵枢还停在中堂怎么会有假呢?”公差听贾姨娘这样说,便飞身上马而去。过了不久,只见那鲍刺史换了白衣白帽,也不乘轿,而是骑马而来。到了西桥边,翻身下马,步行到门,便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到了灵柩前,更是抚棺痛哭道:“苏芳卿耶,你是个千秋奇女子!既识我鲍仁,慷慨赠我百金去求功名为什么不等我功成名就来谢知己,竟辞世而去呢?芳卿已去,叫我鲍仁这一腔知遇之情又向谁去诉说呢?”一边诉,边哭。贾姨娘这时已问明侍儿,知道他是小小资助过的人,因此在一旁劝他。
鲍刺史说:“姨娘,你有所不知,人与人相知,贵于知心。她小小一女子,在我贫贱时能够识我,知我的心,慷慨相赠。我堂堂男子,现在功成名就,反而来迟,不能报恩,岂不是负心?”贾姨娘说:“相公既有此不忘之情,要报亡甥女也还来得及。”鲍刺史问:“她已玉碎香消,怎能相报?”贾姨娘说:“亡甥女繁华一生,现在寂寞孤魂还停在这里,不知葬于何处。相公若能在西泠掘三尺之土,为亡甥女埋骨,使她能够在西泠繁华始,繁华终,则亡甥女在九泉下有知,一定会感激不尽。”鲍刺史听贾姨娘这样说,才稍微高兴一点,说道:“姨娘此话有理。”于是在西泠桥侧选了一块地,叫来匠人兴工动土,造成一座坟墓。又以自己的名义发出帖子,邀请众人来参加苏小小的葬仪。从人见鲍刺史有这样的义举,谁敢不来呢?一时之间,祭礼盈庭。
到下葬的日子,人山人海。鲍刺史白衣白帽,亲自送苏小小的灵柩葬于西坟墓之内,并在墓前立了一块石碑,上面题写:“钱塘苏小小之墓”
临行时又在墓前哭祭了一场,然后才离去。
苏小小葬于西泠,苏小小的芳名也与西湖并传不朽。
说明:本篇根据《西湖佳话》第六回改写,原题目为《西冷韵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