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上,无人不知金钱的好处。
钱能买来名车豪宅,金银首饰,美味佳肴,富贵生活。
而人,一旦知晓了钱的重要性,就会为了钱拼搏,甚至,出卖灵魂也心甘情愿。
但偏偏就有一个姑娘,她在吝啬鬼父亲的管控下,不知道金钱价值几何!
都说家庭的影响是巨大的,那么,当她知道了钱的好处后,会不会也变得像父亲一样唯利是图,金钱至上呢?
欧也妮出身于葛朗台家族,这个家族世代都有守财奴,她的父亲葛朗台更是其中翘楚,一生一世都在积聚金钱。
葛朗台又十分会算计,四十岁时娶了有钱的木板商的女儿,再拿妻子的陪嫁投资,凭着资产雄厚做了区长,又继续靠着权力敛财,就算最后被免职了,他也是交最少的税,发更多的财。
但他本人却十分吝啬,住在黑黢黢的老宅里,从不买肉,也从不买面包,全靠租户送来,一切开销都以不花钱为准则。
对家人,葛朗台也是精打细算,严格把控妻子和女儿欧也妮的零用钱,给了钱还要找借口再要回来或者看钱还在不在。
家里所有的衣服都交给妻子和女儿来编织,一切重活都交给任劳任怨的女仆拿侬来做。
寒冬腊月舍不得烧柴,平时夜晚也舍不得用蜡烛,这位吝啬鬼就像专制皇帝一样,到了用餐时分就亲自分发面包和食物,生怕超出计算要多花钱。
欧也妮就在这样的环境长大。
母亲天性柔和,甚至有种奴性,即使她的陪嫁和继承的遗产有三十多万法郎,也从不敢要求什么,对丈夫给了六法郎零用钱还要要回去的事,始终保持沉默。
欧也妮就跟着母亲每天勤勤恳恳地缝补衣服,除了随母亲去修道院祷告,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单纯又无知。
她甚至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每年生日父亲赏赐的金币价值几何。
对于葛朗台来说,每年给女儿一个金币,然后自己时不时查看一下女儿盒子里的金币数量,就不过是把自己的钱换一只口袋罢了。
但今年欧也妮二十三岁了,早就可以婚配了。
欧也妮不知道自己家产几何,但别人早就议论纷纷说葛朗台家一定有个大金库,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所以有不少人向欧也妮献殷勤,尤其是葛朗台的公证人克罗旭一家和银行家台·格拉桑一家,他们深知葛朗台资产雄厚,自然把自己的儿子或者侄子往葛朗台家送,希望能拿下欧也妮这个富翁的独生女儿。
欧也妮也确实天真纯洁,一个镀金的针线匣子就能引得欧也妮高兴不已。
但这样的假货能引得少女的喜欢,却赢不来少女的芳心。
直到查理表弟的到来,才点燃这个少女的爱慕之情。
查理是葛朗台表弟的儿子,才二十二岁,巴黎的浮华生活塑造了他花花公子的贵族气质,精致的打扮,漂亮的脸蛋,与内地人老实朴实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也让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欧也妮有些神魂颠倒。
欧也妮没有接受过教育,每天只知道缝补衣裳,在满壁油腻的屋子里过着清规戒律的生活,一看见查理,眼里就发亮了,她实在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天仙似的人物。
于是,欧也妮便怀着懵懂无知的欢快情感,亲自给查理装扮房间。
但欧也妮不知道的是,父亲葛朗台对查理十分不欢迎,还拿出不吉利的乌鸦来招待查理。
葛朗台已经读了表弟的绝命信,表弟在信上说自己已经破产,唯有自杀一条路可走,可唯一的儿子查理没有着落,才不得已送到葛朗台这里,希望葛朗台能看在兄弟情谊上,照看查理,给查理一份启动资金,让他去印度重振家业。
吝啬鬼葛朗台自然对查理没有好感,但是他对于表弟信中提到的破产债券有点兴趣,便敷衍地留下查理。
查理很懵,父亲吩咐他一个人上路来找伯父葛朗台,他原以为自己能过上一段城堡生活,却没想到葛朗台家十分破旧。
他一向享福惯了,无忧无虑的,乍一看发黄的墙壁,虫蛀了的楼梯,感觉自己像进了鸡棚一样难受,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将就地留下过夜。
而葛朗台呢,他连夜想出一条诡计,想要利用巴黎表弟的破产消息,进入巴黎的债券市场。
葛朗台算盘打得叮当响,却没有留意自己女儿欧也妮对查理的心思。
少年慕艾,想把一切美好都献给自己喜欢的人。
背着被父亲发现的风险,欧也妮偷偷拿出金库的钱请求女仆拿侬给查理准备一份精致的早餐。
欧也妮朴素的观念里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好的,她花了两小时的心血准备面包、果子、咖啡,无数次地放下活计,悄悄地听查理是非有起床的动向。
查理秉承着富贵子弟的习惯,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他懒洋洋地倒在靠椅中,精致优雅地开始享受欧也妮准备的食物。
少女温柔体贴地一直注视着查理,查理没办法忽略,也对欧也妮又慈祥又怜爱地瞧了一眼,充满了笑意。
欧也妮的纯洁和天真都写在脸上,好奇查理手上精美的戒指,也不由地出声询问。
查理脱下戒指递给欧也妮让她观赏,指尖的触碰,让少女瞬间红了脸。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但是这样温馨的气氛并不长久,视察完工作回来的葛朗台看见饭桌上的一切,眼睛就不由瞪向屋内所有人。
欧也妮被吓得四肢不由哆嗦,欧也妮的母亲也呐呐不敢言语。
葛朗台深知得早点送走查理这个白吃饭的麻烦精,才能让一切归于平静,就毫无同情心地告诉了查理他父亲的死讯,并告诉查理他父亲希望他去印度闯荡的期望。
可怜的查理还是个不懂事的公子哥,他万万没想到父亲会破产自杀,在极容易流露感情的年纪,他的眼泪涌了出来,哭声和抽噎声凄凄惨惨,让屋里的其他三个女人都感同身受,不由地也留下了伤心的泪。
葛朗台万万没想到查理这么经受不住打击,不由批判一句:“这孩子没有出息,把死人看得比钱还重。”欧也妮听见父亲对圣洁的感情这么不屑一顾,不禁打了个寒噤。
心里突然对一向不敢反抗的父亲有了批判,也让她更加关爱和照顾查理。
这个有钱而可怜的独养女儿,第一次有了不眠之夜,她终于懂得了一些尘世的痛苦和烦恼,她不再是懵懂得活在父亲的威压下的女孩。
“坦白的爱情自有它的预感,知道爱能生爱。”于是查理得到最亲切最温柔的款待。
查理对巴黎社会有着相当的认识,深知以他如今的处境,只会招人冷淡,他没想到欧也妮对他还是那么关切,不由得大为感动。
而且苦难拉近两人的距离,查理发觉了欧也妮纯朴的美,欧也妮也不再把查理当做一个高不可攀的美少年,他们眼神的交流把心也拉得越近。
但是查理的处境很槽糕,他很缺钱,他得去印度闯荡,而伯父葛朗台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
欧也妮却有一颗圣母心,她之前也从来没有估量金钱的价值,知道查理需要钱后,她只感到荣幸,她有一大盒子金子呢,她愿意全部送给查理。
那时,欧也妮既没想到金子的珍贵,也没想到被父亲发现后所面临的的惩罚,她只想到查理,就捧着一盒价值六千法郎的金币献给查理。
欧也妮的牺牲精神和高尚心灵深深地打动了查理。
查理将自己母亲的黄金匣子和母亲的两幅肖像都交给欧也妮保管,那是他的无价之宝。
两人也在彼时敞开心扉,进入甜蜜的爱情。
但查理很明白,他必须离开,父亲的离世,破产的忧患,已经让他生出新的勇气,他要变成大人去印度闯荡了。
分别之时,查理向欧也妮发誓会永远爱她。
那一刹那,欧也妮的天真烂漫,把查理的爱情也变得神圣了,所以这誓言绝对是真心发出的。
也是从这一天起,欧也妮开始了长久的等待,对爱情的深思,慢慢地浸透了她的心。
她常常一个人望着围墙上空的一角青天,望着古老的墙壁,望着查理卧房的屋顶,想着和查理的将来。
总之,这是一场孤独的爱情,是持久的、真正的爱情。
但是很快,葛朗台发现欧也妮的金币不见了,他“寄放”在女儿那里的金币不见了,他暴跳如雷,恨不得打死女儿。
为了惩罚女儿欧也妮,葛朗台将女儿关禁闭,每天只给一些冷水和冷面包吃。
丈夫的大发雷霆和记挂女儿所受的困难,葛朗台太太不由得病了。
病来如山倒,葛朗台太太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
葛朗台顽强,严酷,冰冷,舍不得花钱请医生给妻子看病,没过多久,葛朗台太太就病逝了。
欧也妮伤感于母亲的离世,而悲哀于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钱在她眼里并不重要,所以她很轻易无条件放弃继承母亲的遗产。
葛朗台不一样,他更加吝啬了,正如一个人年深月久的痴情。
看到金子,占有金子,便是葛朗台的执着狂。
话虽如此,欧也妮毕竟是葛朗台唯一的女儿,他的家业还是要交给欧也妮,所以他开始教欧也妮如何管家,如何收账,如何一毛不拔。
就这样过了几年,葛朗台年纪大了,患了风瘫,并很快加重。
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后,葛朗台命人把他的转椅对着他存放金子的密室,他就一动不动地待在那儿。
弥留之际,葛朗台叮嘱欧也妮要看好金子,把一切都照看好,以后还要向自己交账。
守财奴的一生只看得见金子,就好像那是他的生命。
欧也妮呢,她现在拥有了一大笔财富,估计价值在一千七百万法郎。
可她一点也不喜欢,她就像一切动了爱情的女子一样,在她心目中,爱情便是整个的世界,她还在等查理。
可是查理自从离开后,一封信都没寄回来。
整整七年啊,欧也妮等到了三十岁,无数青年由于欧也妮的大笔财富蜂拥而来,献尽殷勤,欧也妮的心里也只有那个少年查理。
可惜,物是人非,查理再也不单纯了。
生意场阿谀奉承,罪恶遍地开花,查理变得狠心刻薄,贪婪无耻。
开始,查理的心头还有欧也妮高尚纯洁的面貌,但是后来,跟数不清女子花天酒地,荒唐胡闹过后,查理早就记不得欧也妮的美好了。
他赚了一点钱,又想回到巴黎,重新耀武扬威。
于是查理攀上了侯爵的丑女儿,只要搭上这门亲事,查理就可以获得一个姓氏,一个头衔,一个内廷行走的差使,以及声名显赫的地位,但是查理一回到巴黎,当初父亲的债权人又重新找上门来要账,葛朗台当年根本没打算替表弟还账,查理因为债务问题与贵族的联姻陷入僵局。
所以,隔了七年,查理才写信给欧也妮撇清关系,说欧也妮的生活方式、教育、习惯都与巴黎生活格格不入,希望欧也妮成全他,把当初交给欧也妮保管的黄金匣子和母亲的两幅肖像寄给他。
受到遗弃之后,有些女子会去把爱人从情敌手中抢回,或者会恨会怨会苦恼。
另外一些女子却低下头去,不声不响地受苦,她们奄奄一息地隐忍,相思,宽恕。
这是爱,是天使的爱,以痛苦生、以痛苦死的爱。
欧也妮便是这样的天使。
欧也妮知道查理又得面对父亲的债务,她不想看到查理受苦,她要成全查理。
于是欧尔妮以帮助查理为条件答应了牧师蓬丰的求婚,结了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
远在巴黎的查理得知欧也妮替他还清了父亲的债务,还有一千七百万法郎的财产,愣了很久很久。
谁都想拜倒在有钱继承人的脚下,因为此后,便是他的光明前途。
牧师蓬丰在与欧也妮公布婚事六个月后,就升了法院的推事,然后就是高等法院庭长、院长、议员。
没错,蓬丰步步高升,借着欧也妮的产业和金钱,他进入贵族院指日可待。
可惜,这野心勃勃的梦想注定实现不了了,蓬丰在发表为议员八天以后,就死了。
真是上帝明鉴,爱耍阴谋诡计的人总是活不久。
欧也妮呢,她在三十三岁时做了寡妇,富有的寡妇,每年八十万法郎的收入。
可是欧也妮一点不把金钱放在心上,她脑子里只有一些圣洁的思想,不断地暗中帮助受难的人。
一所养老院,几处教会小学,一所收藏丰富的图书馆,几座教堂,都靠着欧也妮的捐助,修建了起来。
欧也妮却依旧过着父亲在世时的简朴生活,阴森的老屋,没有暖气,不到时候不生火,用餐简单,声音柔和,举止单纯。
这位幽居独处、富可敌国的年轻女子,看透了周遭的世界,做慈善中过着下半生。
欧也妮不像自己的父亲葛朗台老头,爱财如命又残酷无情,她被生活磨炼成一位超脱的人,其性格一如既往的恬淡,其内心一如既往地追求真善美。
哪怕已躺在黄金的海洋中,也继续着从出生到如今的修道士般的艰苦生活。
这让我们看到,人间自有温情在,在冰冷世界长大的人,也不一定会变成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