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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小说笔趣阁(小说:龙抬头)

时间:2024-01-29 10:52:23阅读:

龙抬头小说笔趣阁(小说:龙抬头)

明天去上班,其实也没什么事做,无非就是打扫打扫卫生,整理整理床单被褥。平时观音庙是很冷清的,逢年过节时才会摩肩接踵,香火味才会在群山里的沟沟岔岔飘荡,烟花才会在天空下彻夜绽放。早去晚去没什么两样,也没人给他打考勤,更没有电子眼记录他上班是否忠于职守!关键是,明天龙抬头,他这颗低下去几十年的大脑袋是该抬起来了。

地支分五行:寅卯同属于木,寅为阳木,卯为阴木;已午同属于火,午为阳火,已为阴火……自己是火命,必须选择午时赶到庙里。因为午时属阳火,午时之前属阴火,午时之后属阴土。

郑言鼎深深地看了一眼挂在卧室墙壁上的老伴,心底凭添了一种信心:他要做一把阳火,照亮自己,还要照亮别人……第三剪就第三剪吧。他知道阿强的手艺快而精,在整个山城的美容美发行业里是顶呱呱的,剪个发大不了半小时的事,误不了他去观音庙上班的既定良辰!

到了这个记忆犹新的位置,郑言鼎心里不禁一热。二十八年前,这里是一个规模不大的粮油店,两层建筑物,而不是现在的七层。郑言鼎在粮油店前徘徊了十几个来回,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赊20斤大米,不……不,10斤也行!

可我不认识你啊!女店主年轻朴实,看上去是个山里女子,她隔着木柜台对郑言鼎道。

“我是县国菅木器厂的……”郑言鼎脸涨的通红,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说话更紧张了,口水咕咚一声把“会计”两个字砸进了肚里。

女店主瞧了他一眼,并没看他递过去的名片,略略迟疑了一下,便麻利地对着两个塑料袋吹了口气,套在一起,把木铲插进了米柜里……半月后郑言鼎送钱去时,女店主轻松地笑了:“我说嘛,你不像是撒谎的人,那天晚上,老公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时间如白驹过隙。当年的小城现在已是高楼林立,商铺密布,建筑群向周边的村子纵情扩展,小城不小了,有两次他竟然在街道上迷失了方向。

郑言鼎的头发才理过没几天,胡须也刮过,没什么消费的,那就来个干洗头吧。走进店里,出乎意料的是,理发师不是当年的女老板,而是老家邻村的阿强。

阿强家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他父亲识别不了钱的面值,母亲倒是认得,仅仅是认得而已,却挣不来钱,只能把小猪仔养肥了去换钱,把小蚕养进了白色的茧壳里去换钱,所以阿强勉强上到了高二就辍学去了广州,工厂工地都不适应,最后在一家发廊里当学徒,待遇是一天管两顿饭外加十块钱。

后来,阿强成了理发师,再后来又成了广东冲击波第九家连锁店的店长。回家过年时,看到别人家沉浸在年味浓郁的幸福里,其乐融融,而自家水毁后资助重建的简易砌块砖房,由于没有粉刷,墙体孔洞多如筛眼,四面来风。一位来访的扶贫干部和他促漆长谈,建议他自主创业。一语惊醒梦中人,在其周璇下,阿强贷款租下了家乡县城莲花巷的两间门面,还雇了三个工人,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

郑言鼎就喜欢阿强这样自食其力打拼出来的小伙子,正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比起那些带着老婆或乡邻女子去外地流动人口密集之地开黑店的人强多了。郑言鼎弄不明白,这年头不比八九十代,外面的就业门路多了去了,很多行业出现了用工荒,可村里村外一些青壮男女说什么要赶上城市的脚步,疯了一样前赴后继地去从事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保健按摩,请君入瓮明偷暗抢!上当受骗的群体大部分是农民工,典型的“煮豆燃豆箕”!郑言鼎对此很不以为然,什么赶上城市的脚步?城市就是一列飞速前进的动车,你骑着自行车骑着摩托车能赶上它吗?赶上它了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才怪呢!然而棒槌下河三年成精,男的开着豪华小车衣锦还乡,女的回来上露乳沟下露股沟,描眉画眼的像狐狸精,她们成了致富榜样,成了村里的上流社会;谈笑风生,走到哪里都被温柔以待!前些年的“肉头”不再是贬义词,似乎是越肉越好,绿帽子上的绿越浓越活的滋润。

“郑叔夸奖了,比起你儿子,我简直是不值一提”阿强谦虚道。

提起儿子,郑言鼎心里就五味杂陈,许多关于儿子以及和儿子有关的画面在空白如银幕的脑海里渐次上映……画面一:隆冬的一个早晨,天刚麻亮,郑言鼎和上高一的儿子郑安一前一后地走在莲花池铁索桥上。

“站住!到了。”郑言鼎厉吼一声。

儿子惊呀地回头之际,郑言鼎双掌变爪一样紧紧扣住了他的双腕,脸比铁还青。

“怎么啦?”儿子意识到情形不妙,故作镇定地问到“你不是说去给奶奶上坟,上完坟后去拜访两个叔叔吗?”“你还配去见奶奶,我都不敢去见她们,去见村里父老,脸都被你丢尽了……坑蒙骗赌打架斗殴甚至还打老师,在校累计积案32次,子之堕父之过,今天我要清理门户,陪你同归于尽!”铁索吊桥离水面高五丈,脚下河流湍急。莲花池是个大大的回水潭,它有个美丽的传说:每满一百年的那天,水面流速加快,形成漩涡状,漩涡之水冲天而起,卵石清晰可见的河底,旋即盛开出一朵洁白的莲花!如此风水宝地,自然成了豪富巨贾埋考葬妣的必争之地,他们手捧先人骨灰,在风水师的指点下,争抢着把它投入莲心,可巨浪拍打着木船,使之不能靠近,半分钟之后花消水合,莲花池又复归平静……郑言鼎双臂用力,儿子力挣不脱,整个吊桥使劲地摇晃起来。

当儿子的身体被腾空提离桥面时,他脸色大变,骇然道“不……不,爸爸,我可是你的儿子啊!”“你可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大义灭亲吗?”连郑言鼎自己都闻了出这句话的血“在你临死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每次惹祸了,都是你妈……用……用身体去换钱替你摆平的!你还真以为她是什么拿高薪的部门经理啊?”“什么?爸你胡说什么?”儿子傻了,呆呆地望着他扭曲的脸上淌下两行凄苦的泪水,突然大吼一声,猛地挣脱了他铁铐似的双手,纵身向桥下扑去,郑言鼎一把抓住了儿子的腿……郑安跪下了。他这个作父亲的也陪着儿子跪下了。在铺满厚厚一层雪霜的桥面和在来往行人好奇、惊诧的目光下不顾形象地跪了一个多小时!

画面二:那时儿子才两岁。他喜欢吃的芝麻糊买不回来了,米饼也断顿了。郑言鼎茫然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食品包装袋,最终从说明书上得到了启示,他把大米和芝麻炒熟,锤成了细粉再加上白糖,用开水冲搅,小郑安还挺喜欢吃的,他还为自己的发明暗自高兴了好一阵呢。可第二天儿子却嚷着肚子痛,郑言鼎给他按摩了好一阵,小郑安才拉出了粪蛋蛋。一看颜色,郑言鼎给吓傻了,那粪蛋雪白雪白!

画面三:八十年代末,农民要想找份工作比登天还难。勉强找到了事做,也多是劳而无获,或者三四个月兑现不了一次工资。郑言鼎在国营木器厂上班时,好歹也算是个白领,他和两个吃公家饭的弟弟尚有来往,一年偶尔会在一起聚聚,失业后他就没再去过他们的家。他狼狈的生活状况,他们不问,自己也不说。郑言鼎在外打了近二十年的工,从来没在老乡和工友面前提起过他有两个当副局长的弟弟,弟弟再有能耐,他这个做哥的不照样是在日夜不分的井下干活且砸伤了腿落下残疾的瘸子吗?重活干不了,只能开个绞车,上班时间超长,工资标准最低,但如果每年都有六个月的活计,就已是谢主隆恩了。

郑言鼎不在人前提两个弟弟,不等于儿子郑安也不提!相反,他有两个副局长的叔叔,几乎全校师生都知道,况且郑性在官场职务上的称呼有很强的优势,人们不可能把他弟弟叫郑副局长吧,多拗口。这样一来,副局也成了正局。如此甚好,郑安才懒得去纠正呢!他把两个局长叔叔写进了脸上的表情,眉宇间凭添了十分霸气。拳头硬如淬了火的铁,打在对方的身上,不吃一个星期的跌打丸就不能正常走路。

事实上,儿子牙根儿就没去过他叔叔家,前些年他们一家人有事进城时都住旅社,也不去麻烦打扰他们,去踩脏人家明亮如镜的地板;脱了鞋吧,会弄的满屋子臭豆酱味。

这么多年了,郑言鼎只去过二弟家两次,第二次去过之后他再也不敢去了。那次吃完饭后他把肠子都差点呕了出来……饭桌上,四菜一汤。二弟媳的筷子就没停过,一个劲地给他碗里夹茄子。茄子那道菜做的很精致,削过皮,雪白雪白的,又在雪白的面粉糊里滚过,上好的豆油煎了之后再清蒸,柔软而富有弹性。郑言鼎有个毛病,在气场惊人的美女面前会浑身不自在,二弟媳不仅人绝对漂亮,而且是县人民医院的主治医师,她夹来的菜,就好像是一剂处方,或者是一道不可质疑的医嘱,郑言鼎望着碗里堆的像富士山样的茄子,求救地望了一眼二弟——他从不吃茄子,这个二弟是知道的啊!当兵出身又做过刑警的二弟此时竟然侦破不了大哥脸上的表情,还劝道:“哥,多吃点。”吃完饭,郑言鼎颤声说有点急事去办,逃一样离开二弟家,向就近的菜市场公厕狂奔而去,把胃里的茄子哗哗地倒进便池,还赔了一长串鼻涕眼泪……这辈子,郑言鼎认为自己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当初用一万块钱买下城北荒野那两间又破又矮的土屋。娃他妈说:“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千万不要让儿子有事没事往当官的叔叔家跑,人穷志不穷!”那时的小城,抽两支烟的功夫就能绕城走一圈。庆幸的是后来县城开发的脚步向北,向北,一路向北!郑言鼎被北风吹的微醉,境况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不过他还是以前的老习惯,素衣素食,不拘言笑,除了练习书法外就是捣鼓那些命理、观人术之类的东西。

相书云:人之五官,耳为采听官,鼻为审辨官,眉为保寿官,嘴为出纳官,眼为监察官,长好一官十年旺,长坏一官十年危!他拿这个标准察人无数,虽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但也八九不离十。比如阿强,他天庭饱满,地阁欠圆,虽官场无望,但生了一付挺拔似悬胆的鼻子,可救他出水火,终将财运亨通;比如二弟,双目如炬,耳轮垂肩,高官厚禄之相;再比如自己,出生那天是春分,春分乃春季九十天的中分点,阴阳各半,昼夜等长,故宁愿孤独也不愿和不了解的人相处,我行我素,独立特行,难以适应大众,多平庸无为,僧侣之命也!

所以,郑言鼎明天去接任城外五公里狮子山观音庙里的主持,他认为此乃命之归宿,自也乐在其中。不过,他立志要做名好主持,如果可以,他要以神的名义、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激励那些勤劳向上的人,找回乡村渐渐远去的传统美德;给那些在外请地痞护佑,回家求神灵赐福的渣男渣女以警示。想到这些,他就感到肩上担子不轻。常到庙里去,郑言鼎发现频繁进出狮子山观音庙的,多半是旁门左道之人,每年春节期间,那些开着豪车的年轻男女,像是突然空降而至,小汽车把山脚下的公路塞了个水泄不通,嘴里相互张总李总王总地恭维着,这些人跟儿子低调的副总身份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千里之遥,开夜车赶路只为明天是龙抬头?”郑言鼎很是愕然,二月二龙抬头在国内是没有地域性的,怎么非要赶回老家?

“爸,难道你忘了明天也是莲花池又满一百年的日子?如果莲花盛开了,我就把妈的骨灰洒进去……她是干净的!”儿子一字一顿,末了,又换了一种淡淡的语气说:“我刚得到消息,今天早上,两个叔叔都被了!”什么?郑言鼎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型,两个弟弟不明明是官禄之相吗,怎么会有始无终?在这个追名逐利的年代,麻衣相术怎么不灵验了呢!

唉,管它呢,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难满升!郑言鼎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老伴,自言自语地说:“娃他妈,明天龙抬头呢!”2018.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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