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振海,绰号“小黑”,曾是西安“道北”黑道所熟知的“老大”1986年10月20日,他在小寨东路一家属院公然持枪,这个家伙跃入了普通西安市民的视野。西安市在建国以来是没有犯罪分子持枪的,西安警方为之震惊,与其展开了一场历时3年多的惊心较量。1990年的1月30日,一度让西安市民谈之色变的暴力犯魏振海越狱两年后再度落网。两个月后的3月20日早晨,在省体育场举行公判大会后,这个在“道北”“成名”多年、背负11条人命的26岁罪犯,作为当时西安最大暴力犯罪团伙头目与其同伙谢峰、王玉安、郭公道等人,在北郊草滩被枪决。
第七节深入虎穴刘平的汽车行驶在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上,窗外车水马龙,人流熙攘。高高的鼓楼雄踞在十字路口,俯瞰着这座千年古都,使人不由地想起盛唐的繁华,也更增添了对和平宁静生活的向往。
汽车驶闹市,折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仅能容下一辆车通过,逢到拐弯处,司机必须小心翼翼。拐了几道弯,汽车开进一个家属院,刘平和马继志一前一后下了车,打着四周的环境。这是水利局的一栋居民住宅楼,二层以下改作了招待所,用来接待内部人员。因为不对外,所以只挂了一个很小的牌子。刘平对马继志笑道:"这个老梁,咋找到这么个地方嘛?"他们来到在二楼一个小房间里,梁培勤和贺键迎了上来。没有过多寒喧,梁培勤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作了汇报。刘平听罢,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详细询问了安全方面的保障措施,问贺键道:"小贺,你有多大把握?"贺键答:"我想,他们内部也是鱼龙混杂,并不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再加上熟人介绍,我还是有把握的。"刘平想了想,同意了他们的行动方案。他叮嘱贺键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凡事要头脑清醒,充分利用对方内部的种种矛盾,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刘局长放心,我会对付他们的。"贺键充满信心道。
刘平又转对梁培勤道:"引荐贺键的人选一定要慎重,必须有十足的把握,你们先去跟他谈,最后咱们再一起决定。""我们明天就去监狱。"梁培勤答。
第二天,梁培勤和贺键来到西安市某劳改监狱,提审了服刑犯"疤瘌"。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是因为他18岁那年打群架时脑后挨了一刀,留下了一道难看的刀疤。
梁培勤审视着他说:"我们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你在服刑期间表现很好,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帮助我们把魏振海抓住,咋样?"疤瘌一听连连摇头:"梁科长,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这事我可不干……""你有啥顾虑嘛?""我再好好劳动一阵儿就出去了,为啥要找这个麻烦……?""给你个立功的机会,让你提前出去,有啥不好的?"疤瘌犹豫着说:"梁科长……你让我再好好想一下咋样?""当然可以,你有你的选择,不过我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两天以后,梁培勤与"疤瘌"又进行了一次谈话。
一开始"疤瘌"就说:"梁科长,你可不知道,这狗日'小黑'可是黑得很,狡猾得很,他不会轻易相信我的……"梁培勤笑笑答道:"这个我们自有安排,保证让你顺利地靠近他。""万一要是根本就找不到他咋办?""如果找不到他,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讲过的话是算数的。""梁科长,不是我信不过你,我知道你是代表……只是……""还有啥顾虑你只管讲出来。""梁科长,你可要绝对保证我的安全。"梁培勤郑重道:"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们既然用你,当然要珍惜你,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们。"接着,梁培勤掰着手指头向他说明了三条安全保障措施,"疤瘌"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梁培勤和贺键都欣慰地笑了。
不几天,西安的"闲人"们就都知道疤瘌这小子提前出来了,不少人还为他接风洗尘。魏振海对疤瘌的提前出狱也深感意外,他特意安排外号叫"萝卜"的心腹以接风为由,对他进行试探。
萝卜端着酒杯,斜着眼不怀好意地问:"疤瘌,你松在里面这么多年,'椽子'(骨头)没朽吧?"疤瘌一口把酒喝干,酒杯往桌上一顿:"要讲其他弟兄不熟悉我,你萝卜还他妈不知道我的为人?咱们'绑锅'(打伙计)这么多年,哪一次我比你松了?"他捏着筷子在空中一划拉,转向众人:"不是我吹牛,当年在学校,包括你萝卜,还有'大眼'、'小黑',哪个不是他妈我带出来的呢!"众人露出佩服的神色,萝卜急忙陪笑:"我不是那意思,我对你还不了解吗?我是说在里面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狗日的!好几次我差一点就'滑点'(逃跑)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运气不兴。"萝卜接着问:"那些'刀子'(警察)们咋就给你松提前了?"疤瘌环顾一番,捻着手指压低声音神秘道:"朋友到处可交,点'把'(钱)呗!"众人会意地笑了起来,"疤瘌"举起杯:"先不说我,这些年外边的埸子趟得咋样?"萝卜轻描淡写道:"不咋样,比不得前些年了。"疤瘌又问:"'小黑'咋样?咋不见他松?"萝卜搪塞:"唉,我们也见不到他呢……"一个"闲人"接口道:"是哩,这一向'黑哥'找了新伙计,不知在干些啥呢……"他话未说完,就被萝卜打断了:"'小黑'那松是指望不上了,还得靠你出来拿事儿,当'份长'(头儿)呢。"疤瘌笑道:"好说、好说,见到'小黑'给递个信,就说我出来了。"此后的一天,疤瘌领着一位小兄弟遛遛哒哒来到位于火车站前西七路的一家烟酒商店。外号叫"大孬"的店主一见,连忙迎了上来:"疤瘌,你可来了……"疤瘌接过大孬递上的,眼睛一斜道:"你松这么急叫我来,到底是啥事呢?"大孬愁眉苦脸地说:"我的执照昨天叫人给收了,你跟他们熟,能不能给要回来?"大孬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疤瘌,想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事情的结果。
大孬连连否认:"没有呢……""我的'坚钢'贺三讲了,你的执照就在他们所里,一会儿就给你送过来……"大孬千恩万谢道:"我早就说过,在西安市,谁也不如'疤瘌'路子通……"疤瘌手一扬:"你也不要讲好听的,一会儿你松要请客呢。"大孬连连点头:"没啥说的。"疤瘌说:"叫上萝卜他们……"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贺三果然拿着大孬的营业执照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侦察员贺键。
疤瘌向大孬介绍了贺键,贺键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地宣称这一块儿是他的天下,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大孬自是感激不尽。
这以后,贺键就与这帮"闲人"混作了一堆,喝酒打牌,称兄道弟,不分你我。对这位新来的伙计,"萝卜"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多次用言语试探,但都被贺键巧妙地遮挡过去。
有一次,这伙闲人又聚在大孬家打麻将,直到深夜方散。已是初春季节,街道两旁的树枝冒出了嫩芽,空气中流荡着清新的味道。贺键和疤瘌并肩走在街上,身影在路灯下忽长忽短,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俩的脚步声在空空的街道上"踢踢踏踏"地响着。
贺键悄声问道:"咋样了,还没见到小黑呀?""小黑这小子还在怀疑,不肯见我。这松狡滑得很,在学校时,就是有名的滑皮,心眼子多得很呢!"贺三回头望望:"咱们得想办法激他出来,不妨给他来点儿剌激……""这行吗?我看'萝卜'对你还不放心……"疤瘌怀疑道。
"这个我自己会注意的。小黑有没有什么仇人、对头?咱们利用他们把他给逼出来?"疤瘌想了一会儿,说:"这些年他的情况我不知道,以前他跟城南的蔡老八搞不对,两人是死对头,也不知道这些年合好没有?"贺键道:"你赶紧去找蔡老八,咱们组织一埸酒,让他们两边的人都参加……"疤瘌一听,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他们就象水跟火,根本走不到一起。""事先不要讲明,分别把他们请来。""那……好吧,我只能试试……"疤瘌犹豫着答应了。
行到一个巷子口,二人又站着说了几句,便分手各自走开。巷子里没有路灯,贺键吹着口哨摸黑向水利局招待所走去。
他身后不远,"萝卜"象个幽灵一般从黑乎乎的墙角冒出来。他死死盯着黑漆漆的门洞,又抬头望了望早已沉入梦乡的招待所大楼,慢慢转身走开。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疤瘌当真把蔡老八和"萝卜"分别给请来了。双方一见面,鼻子一歪转身就要走,疤瘌好言歹语,费了许多口舌,才强行留下。也许因为疤瘌早年势力强大,双方谁也不得不给个面子,也许大家都不想继续为敌。总之,尽管不情愿,双方的人还是坐在了一张桌子前。
最初,彼此还相安无事,酒过三巡以后,言语中的味儿就多了起来,敌视的情绪随着酒量的增加而增加。恰在这时,疤瘌提到了"小黑",发牢骚说这家伙不够意思,出狱这么长时间也不露面等等。萝卜自然要为小黑找借口,这一下,引起了蔡老八的不满,他举起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把胡子上的酒沫顺手一抹,眼睛一瞪大声说:"不要在我面前提小黑,提起那松就'拚火'(恼火)!
萝卜不高兴地望着蔡老八,抢白道:"你讲这话啥意思么?"蔡老八挥舞着纹了青蛇的手臂,气势汹汹地回道:"啥意思?去年那松把我'绑锅'(哥们)张玉山捅了,还把人家妹子耳朵挑了,为了一点点钱,太不够'闲人味气'(哥们义气)……"萝卜眼睛一翻:"那是张玉山想吃黑,怨不得小黑……"蔡老八伸手又端起一杯酒:"吊逑!当年那松坐号子,还是我给他过的'手续'(犯人之间互相倾轧),后来他还给我'点炮'(打小报告)!……你去对小黑讲,就说我蔡老八要找他算算旧账……!"萝卜闻听,起身沉下脸道:"蔡老八,今天我看你喝多了,不想伤了和气,你讲话不敢太拼火!"蔡老八"嚯"地起身,将酒杯照着萝卜头上砸去:"谁个的裤裆破了露出个你逑松来,敢跟老子这样讲话,我现在就废了你!"说着,一把将酒桌掀翻,杯盘碗盏四处乱飞,众人身上一片狼籍。"闲人"们迅速跳起,分作对峙的两拨,抄椅子,抓酒瓶,还有的跑进厨房拿来了菜刀。一时间剑拔张,整个大厅就象一只巨大的桶,随时可能轰然爆炸。
女服务员和客人们避之唯恐不及,惊叫着四下逃散。不一时,就只剩下了这帮被酒气和怒气冲昏了头的家伙。
贺键看势不妙,急步走到萝卜身旁,低声耳语道:"咱们今天人少,要吃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回去对小黑讲,另外约个埸子……"萝卜正眼不瞧,将贺三一把推开老远,顺手抄起一只啤酒瓶,在椅子上磕去瓶底,露出锋利的碴口,紧紧攥在手里。
贺键赶忙向疤瘌递眼色,让他出面制止。谁知疤瘌正抱着双肩,饶有兴致地望着双方,期待着好戏开锣。直到贺键走过去,用手扯他的衣袖,他才恍然大悟,惊叫一声:"'刀子'来啦!快滑点哪!"众人一听,慌忙扔下手里的凶器,四下奔逃,眨眼间作鸟兽散,不知去向。
晚上,贺键随同疤瘌和萝卜来到一家舞厅,一边喝啤酒一边愤愤不平地议论着白天的事。萝卜愤愤不平地说:"我已经跟小黑讲了,这事不算完!"贺键与疤瘌交换一个眼神,问道:"那小黑咋说……?""咋说?早晚要废了他!"萝卜举起酒杯正要喝,就见舞厅领班走过来,对着萝卜小声耳语了几句。舞厅里噪声太大,萝卜听不清,领班只得放大声音地喊道:"那边有人找你!"贺键顺着领班的手望去,就见通往厕所的路上,果然站着一个高个子。那人身穿黑色风衣,衣领高高竖起,把脸遮去了一半。
萝卜一看,忙不迭地起身走了。疤瘌凑过来:"喂!那就是小黑。"贺键看了疤瘌一眼,二话没说,装作上厕所的样子,起身要走。
疤瘌一把拉住他:"你可不敢去,这松带枪哩……"贺键推开他的手:"没事儿,我过去看看。"魏振海和萝卜站在过道里窃窃低语,见贺三走来,便停止了谈话。过道很窄,他二人侧着身子让过贺键。贺键冲萝卜点了点头,想进一步看清魏振海的模样,但对方已将头重新扎进衣领里,只有两只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贺键,左手紧紧地插在衣袋里。
贺键冲萝卜一笑:"咋不请你的朋友过去喝几杯呢?""不用了。"萝卜面无表情地回答。
贺键没再多说什么,与他们擦肩而过。
魏振海望着贺键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厕所门后,才转过头说:"对这伙计还得防着点儿。""你放心,我看他不象是'刀子'……""他是疤瘌的人,还是小心点儿。还有,你以后少来这种乱哄哄的地方……"说罢,又接着方才的话题吩咐道:"你负责通知咱们的人,作好准备!啥时候行动,等我的通知!"萝卜答应着,说:"疤瘌过来了,你还不见他?"魏振海一看,果然疤瘌正向这边走来,便道:"我不想跟这松见面,先走了!"说罢匆匆而去。
疤瘌走过来,悻悻地望着魏振海的背影,作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啥逑意思嘛?"。这时贺键也从厕所里出来,一看魏振海已经不在了,便朝楼梯方向望了一眼,装作不知地问:"那人是谁?"萝卜轻描淡写地答:"一个朋友。"说着,将他和疤瘌推回舞厅。
又过几天,贺键和疤瘌装作在街头偶然相遇的样子,勾肩搭臂走到街头小烟摊前。贺键买了两包,递给疤瘌一包。疤瘌望着前方,小声说:"明天上午,小黑要在西八路与尚德路十字路口召集伙计,去'新加坡快餐'掏蔡老八。"贺三一懔:"几点钟?""9点。""好!我马上回去报告。"说罢,贺键招手要了一辆出租车,向招待所开去。
梁培勤听罢贺键带回的情报,马上向刘平作了汇报。刘平叫上马继志来到招待所,同老梁共同制定了详尽的抓捕方案。当夜,被抽调来的干警们人不知鬼不觉地分批来到招待所,领取任务后又分批离去。他们连夜进入岗位,在西八路和尚德路交叉的十字路口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恶魔的到来。
第八节力擒恶魔1987年6月30日。
这是一个暑热难当的日子,太阳明晃晃地悬在空中,地面上淤积着湿乎乎的空气,掺杂着沥青的焦糊味儿,行人在仅有的阴影里来去匆匆。
西八路与尚德路交叉路口毗邻西安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是全西安最热闹,也是社会治安最复杂的地段。店铺林立,商家众多,街上车来车往,人头攒动。这给抓捕魏振海的行动带来了一定的困难。
梁培勤的指挥车隐蔽在路口附近的门洞里,他忧心忡忡地望着车外。路口,停着数辆出租汽车,司机和乘客全无赶路的意思,悠闲地坐在车里;另一些人则拎着提包,坐在马路牙子上,好象是等车的乘客;还有许多"闲人"三五成群地坐在小饭馆里喝茶闲谝。这些都是公安干警们假扮的。
火车站的大钟敲响,巨大的指针指向9点整。散布在各处的干警们振作起来,将目光投向贺键。贺键与侦察员孙存彦、雷海东三个人正蹲在一家商店的台阶上,显出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梁培勤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随即又抬眼死死地盯着西八路94号。
这是一个个体烟店,门前,两个木工正在马路边卖力地干着活儿,地上堆满了木料和刨花,斧锯锛凿散乱地放了一片。
一辆老式出租车急速驶来,停在木工身边。干警们一见,先后站起身,做好了行动的准备,只等贺键发出信号,便会迅猛扑将上去。
但奇怪的是,车里没人下来,相反倒是从烟店里走出了几个"闲人"。他们匆匆钻进车里,汽车启动后向南驶去了。干警们一时茫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贺键答应一声,钻进路旁一辆伪装的出租车。邻近的数辆汽车也相继启动,随他呼啸而去。梁培勤打开对讲机:"中心、中心,目标没有出现,我们正在跟踪!"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刘平、马继志等指挥员正在焦急万分地等待前线的消息,听到老梁的报告,刘平一把抓过话筒:"其他人可以暂时放过,但决不能脱钩!如果目标反抗,可以当埸击毙!""明白!"再说贺键他们已经死死咬上了前面的车,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几辆车交替掩护,不断变换着跟踪位置。狭窄的街道上,数辆汽车一路飞驰,路人忙不迭地纷纷避让。
车终于放慢了速度,停在新加坡快餐店门前。几个"闲人"从车上下来,快步走进酒店。贺键拿起对讲机:"路上没有发现目标。现在他们进了酒店,我们该咋办?"对讲机里传来梁培勤的指示:"不要打草惊蛇!盯住车,时机成熟再动手!"贺键回答:"知道了……!"正说着,那帮"闲人"大概没有找到蔡老八,又从酒店里匆匆出来,上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开去。贺键报告道:"目标还是没有出现,现在他们上车回去了……"梁培勤指示:"其他车继续跟踪,你迅速回来,在原地守候!"贺键答应一声,命司机快速向车追去。车已不象来时开得那么那么快,不一会儿便追了上去。超车的时候,贺键侧头望去,对方的车里的确没有魏振海。
回到西八路,贺键走到指挥车前,梁培勤焦急地问:"咋搞的?是不是情报有假?""我马上去落实一下。"贺键说着转身去找疤瘌。梁培勤对车里的干警说:"通知大家关掉对讲机,按原计划各就各位,规定的行动信号不变。"贺键来到一间公共厕所附近,疤瘌从暗处迎上来。贺键问:"咋搞的,没来呢?"疤瘌小声道:"这松临时改了时间,改在12点钟!肯定来。"干警们在燥热和焦虑中又等了几个钟头,一些商店的店主忍不住出来驱逐这些无所事事的"闲人",干警们无奈,只得乖乖地换个地方。
刘平在指挥中心的屋子里踱来踱去,马继志点上烟,刚抽了一口就在烟灰缸里掐灭,可刚掐灭又拿起点燃,这是他繁逢思考、焦虑时的典型动作。
门无声地开了,一位女干警端着两个饭盒走进来。她望了他们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将饭盒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刘平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指针已经指向了12时13分。
与此同时,贺键也在看着自己腕上的手表。等他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萝卜骑着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地来到94号商店门前。他用脚支住自行车,一个人从车后架上跳下来。
贺键仔细打量此人,只见他将近1.80米的个头儿,身材魁武,上身穿蓝色白花的薄衬衫,下身穿磨蓝牛仔裤,脚蹬白色旅游鞋,留短发,满脸络腮胡子,一双不大的眼睛透出令人生畏的凶光。尽管贺键没有见过魏振海的全貌,但从这双眼睛可以肯定,这人就是魏振海无疑!
他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孙存彦和雷海东,三个人起身向烟店走去。贺键一边走一边就使劲儿地拍打着屁股上的土,这是早已定好的行动暗号。大家一见,知道目标终于出现了,不由得精神一振,按预定计划慢慢向目标靠近。
魏振海下了自行车,径直走进烟店。贺键、孙存彦和干警雷海东三人一路勾肩搭臂,说说笑笑,也向烟店走去。
"昨天你买的那是啥烟?都发霉了……"孙存彦笑道:"我也抽着不对味儿,今天另外请过。""今天要来包好的。"三人说着就进了烟店,只见魏振海面向柜台,端着一杯水正要喝。萝卜见到贺键,自然打了个招呼:"贺三,你咋也来了?"魏振海听到,满腹狐疑地转过身来。他看了贺键一眼,又看看孙存彦和雷海东,本能地感到了眼前的危险。但他不露声色地把水杯轻轻放回柜台,脚下却悄悄向后门溜去。
贺键大喊一声:"动手!"随即一个猛虎扑食,扑向萝卜,右手掏心,左手锁喉,将他死死压在柜台上。
几乎同时,孙存彦动如脱兔,一个箭步扑到魏振海身后,将其双手抓住向后一扭,雷海东也上前抱住了魏振海的脖子,二人一齐用力将他向门外拖去。在门口,孙存彦和魏振海脚下被门槛一绊,双双摔了出去,倒在路边的刨花堆里。干活的木工一下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魏振海乘机挣脱了右手,狠命去腰间摸枪。雷海东跨步上前,使劲扭住他的胳膊。魏振海奋力一甩,挣脱了雷海东,再次伸手掏枪。雷海东照魏犯腰部狠命一脚,孙存彦乘势将他右手扳到身后,用膝盖顶住,迅速给他戴上了。紧接着,他和雷海东一起将魏振海翻过来,从他腰间搜出了一支顶上火的自制双管和一把锋利的。
这时,贺键押着萝卜也从烟店里出来了。突然,从其他店铺里窜出三个气势汹汹的大汉,他们从地上捡起斧头、木棍想上前抢人。雷海东掏出枪,对空"啪、啪、啪"连放三枪,大吼:"都别动!"梁培勤已经带领其他干警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大声指挥着:"控制现埸!迅速撤离!"三位大汉见势不妙,乱纷纷地放下了凶器。干警们命令他们面对着墙举起双手,从身上又搜出数把凶器,最后把他们一一铐上,塞进车里。
整个惊心动魄的行动只用了两分钟。
指挥中心听到梁培勤的报告,顿里欢腾了。马继志兴冲冲地拉开门,冲着走廊大声喊:"抓到了!抓到了!"刘平微笑着打开饭盒,用鼻子闻了闻,皱皱眉头,又放下了。他对干警们说:"等他们回来,我请客!"乘热打铁,按照刘平局长的指示,市局组织了最强的审讯班子,当天夜里就开始了与魏振海唇枪舌剑的较量。
虽说魏振海年龄不大,但犯罪的历史可不算短了。这次落网,他深知自己罪行重大,死有余辜,便死猪不怕开水烫,打定主意顽抗到底。但与郭振平不同,他不是硬顶,而是油嘴滑舌,卖弄着那一知半解的小聪明,与审讯人员东拉西扯、百般狡辨,使得审讯久无进展。
这天,还是由梁培勤出马作为主审,贺键和王爱军这两员猛将作他的副手,与凶残狡诈的魏振海再次展开了面对面的较量。
魏振海戴着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自负,不时斜眼看着面前的对手,他对自己信心十足。"你们翻开美国法律、英国法律看看,没有证据是不能定罪的!"梁培勤微微一笑,象这种自以为是的罪犯,他可见的太多了。他心平气和地说:"你讲的还不完全,不光是美国、英国的法律如此,我国的法律同样是重证据,轻口供!"魏振海嘴角一撇:"那就好,你说我,请问你有证据么?"梁培勤向前探探身子:"看起来你是要跟我探讨法律问题呢。那好,我问你,人证算不算证据?你的同伙已经交待了你们的犯罪经过,这够不够?""当然不够!他是陷害我!"显然魏振海不相信老梁的敲山震虎。
梁培勤不慌不忙地从桌下拿出从魏犯身上缴获的自制:"那好,这把枪是从你身上搜出的吧?你怎样解释?""枪是在我身上,但我只是防身,没有用它干坏事。""是这支枪并不能说明是我扣动的,对不对?"魏振海眼皮一翻。
"那么是谁扣动的?当时这支枪在谁手里?"梁培勤步步进逼。
"在谁的手里我不能讲,我只能保证不在我手里。再说,我为什么要呢?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我与你刚才讲的那个魏什么,一无怨二无仇,相反,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我为啥要杀她?""因为你爱钱,你恨她妨碍了你抢钱!"梁培勤斩钉截铁。
魏振海有些恼怒:"我不爱钱,我从来视金钱如粪土。""你视金钱如粪土?那为啥为了五千块钱就把张玉山捅了?还把人家妹子耳朵挑了?你还有脸说你不爱钱?"魏振海一楞,随即狡辨道:"我那是受人之托,替天行道,那是我们之间的私怨。"梁培勤一拍桌子,加重语气:"你伤人就是触犯了法律,咋还说是私人恩怨?可见你对法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还敢开口闭口大讲什么美国法律、英国法律。"魏振海楞楞地望着老梁,开始耍赖:"反正……反正我没有!"魏振海楞了片刻,似乎还没从梁培勤的轰击下反应过来:"……反正我没有。"梁培勤一笑,轻松地说:"干了就是干了,事实总是会清楚的,对吧?""我没有……"魏振海的声音低了八度。
梁培勤、贺键、王爱军交换一个眼神,继续道:"那你就讲一下,10月20日下午你都在干些啥?"魏振海眼皮一翻:"人生忙忙碌碌,我记不清了。""我再问你,当时你们从啥地方要的出租车?""……我每天都要荡车,我知道你讲哪一次?""就是10月20日下午,你去小寨东路那一次。""我就不知道你讲的是哪一次么……!"王爱军这个急性子,不习惯慢条斯理地磨时间。看着魏振海那副摇头晃脑、故作聪明的样子,早已按捺不住。他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魏犯的鼻子大声喝斥:"魏振海!看你松那吊样子!在这儿练嘴皮子呢!我告诉你,你早就是罪行累累,在道北随便问一个人,都可以历数你十几条罪状,人证物证都有,你狡辨还有啥用?"魏振海根本不被王爱军所激怒,他斜眼看着对方,显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嘴脸,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个人讲话太粗鲁,我从来不跟粗人打交道……"王爱军一拍桌子:"狗日的,我就愿意跟你打交道,这可由不得你!"魏振海耸耸肩,哂笑道:"那你就打好了,我不讲话了,咋样?"王爱军狂怒起来,一脚将椅子踢翻,大吼道:"魏振海!你狗日想死呢!我现在就放了你,你敢不敢走?"说着,上前揪住魏振海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抡起拳头要打。贺键从身后一把拉住他:"爱军,不要这样……"梁培勤也站起来,厉声说道:"爱军!你可不敢犯纪律!"王爱军的拳头停在空中,看了老梁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咳!"他怒气冲冲地把魏振海扔回到椅子上,从腰间掏出,把自己左在桌腿上,钥匙扔给梁培勤,道:"这一下我不会犯纪律了!"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心有不甘,将掏出来,"哗啦"一声顶上火,往桌上重重一拍,指着魏振海:"你狗日再敢胡搅蛮缠一下下,我要是不当埸崩了你我跟你姓!"魏振海整整自己的衣领,想说什么,但看看王爱军怒气冲天的样子,便忍下了,只瞪着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王爱军。
王爱军吼道:"看啥看?你只管把我记下,我也记下你咧!"魏振海嘴一撇,低下头,从此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