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树宝《论爱欲》,汪民安著,南京大学出版社,2022年7月出版,324页,75.00元《会饮》《哀悼基督》,乔托·约,1305年。
经历了轰轰烈烈的爱欲冲突与搏斗,爱欲剧场出现短暂的、乏味的中场时光,无论是笛卡尔的情感动力学还是斯宾诺莎的情感几何学,都让爱变得乏味可陈、平淡无奇。“笛卡尔和斯宾诺莎都不会讲爱的故事,爱只有知识,而无戏剧。爱不是在人生的舞台上风格化地演出,而是在人的身体内部规范性地运转。”“转向”部分的设置与构思扼住西方爱欲发展的关键转折之处,属于《论爱欲》这部哲学戏剧的承前启后部分:爱欲不再凭借真理、知识、上帝等抽象理念讲述宏大叙事,爱欲开始围绕爱恋着的主体展开辩驳。对于笛卡尔,爱是主体内部的激情,是可以被理性尺度丈量的激情;对于斯宾诺莎,爱是摧毁主体的激情,“爱让人六神无主”甚者,黑格尔围绕主体塑造开启爱的残酷戏剧,爱欲剧场上演着主体之间的争斗,爱恋者与被爱者在主人与奴隶、主体与客体、主体与他者的复杂关系中重塑着主体。如果说“转向”之前,抽象性的、观念性的爱欲理论占据着主导地位,那么“转向”之后的爱欲剧场则围绕着承认、事件、奇遇,上演着爱恋者与被爱者相互争斗或相互成全的世俗之爱。
《天上之爱与人间之爱》,提香,1514年。
《日落》,布歇,1752年。
爱欲之歌从天上来到人间,从超验的、形而上的真理之爱、上帝之爱转向经验的、形而下的世俗之爱,爱欲辩证法围绕“一”与“二”演绎着爱恋者与被爱者分分合合的世间剧情,这是《论爱欲》下篇在以黑格尔为代表的“承认之爱”与以巴迪欧为代表的“事件之爱”之间发生的激烈冲突,这也是爱欲剧场里发生的第三轮交锋。即便在“承认”这场戏内部也充斥着冲突,黑格尔的“承认之爱”、拉康的“自我之爱”、列维纳斯的“他者之爱”呈现出爱与承认的三种不同关系,指向了两个爱恋者究竟如何结合的问题:爱是“合二为一”还是“一分为二”?无论是黑格尔自我否定式的静态结合,还是弗洛姆赐予彼此力量的动态结合,抑或是阿里斯托芬克服缺乏、渴求圆满的爱之结合,都偏离苏格拉底、奥古斯丁和薄伽丘对爱的讨论,爱不再与死亡势不两立,爱不再追求不朽或永恒,爱回到人世间,爱让有限的生命得以完善,让潜能得以发挥,让缺陷得以弥补,让人性得以实现。他们大体上表达了相似的观点:爱是“合二为一”,让爱的双方趋于同一。然而,巴迪欧却表达了截然不同的观点:爱是“一分为二”,爱令人魂不守舍,令人自我崩裂,爱维护差异、肯定差异,爱的真理是关于“二”而不是“一”的真理。双方冲突最终在第七场“爱的奇遇”中达到戏剧冲突的第二次高潮,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都是旷世难遇的“奇遇之爱”,“而这样的真爱,绝不背叛,绝不变化,绝不耗损——真爱永葆青春”
校对:刘威